142万人，看了这11个山村女孩和新裤子的演唱会
这个夏天注定要让海嘎小学两支摇滚乐队“遇”和“未知少年”的女孩们美梦成真。
经历了毕业典礼、没完没了的雨天，以及新裤子乐队的到来后，这11个女孩在8月19号用一场属于自己的抖音直播演唱会，为这个非凡的暑假画下句号。
抖音“海嘎少年的夏天”摇滚演唱会记录片
1
只有我才懂得你珍贵
每一个天使 都热爱美丽
所以我才懂得你珍贵
——痛仰乐队，《为你唱首歌》
8月16日下午，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三天，工作人员有点伤脑筋。他们要烦恼许多事情。
排练室外下起了雨，工作人员们在排练室、走廊和操场间进进出出。为了给乐队的孩子们准备这场演唱会，他们必须加紧建设，在傍晚前把整个舞台搭好。
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山里的演唱会，舞台就定在贵州六盘水市海拔2360米的海嘎小学。为此，导演组从北京运来了所有的舞台装备，包括搭建舞台的木板、钢材、灯光、音箱、背景板、喷气柱，甚至还有一颗绿油油的仿真树。两辆九米六的大货车在8月12日从北京出发，横跨京郊、河北、河南、湖北、湖南进入贵州，于三日后到达韭菜坪。但就在离小学300米的山上，其中一辆大货车因为山坡太陡上不去了。两小时后，它终于被拖吊车拖到了小学。
海嘎小学舞台搭建中
不过，比天气和时间更令导演组苦恼的，是晏兴雨又不想唱了。
这个13岁的女孩是一名主唱，她和其他四个姑娘组成了海嘎小学历史上第二支乐队“未知少年”。那天下午，乐队的女孩们兴致都不高。贝斯手熊秋花叼着根阿尔卑斯，只顾拨自己的弦，她的手指有点疼。两个吉他手：主音吉他熊婷和节奏吉他龙娇，她们倒是在线的，起码在和声的时候会笑一下。鼓手黄玉梅在《平凡之路》排练到正中间的时候，不知为何总会踩错一个鼓点，导致整体节奏慢半拍。这时候，晏兴雨就会朝她翻白眼，索性也就不唱了。
未知少年乐队，左后起：鼓手黄玉梅、主唱晏兴雨、吉他手龙娇。左前起：吉他手熊婷、贝斯手熊秋花
每次中断，女孩之间就会相互埋怨几句。但人人都看出晏兴雨不愿意唱歌。说来奇怪，这位公认嗓音好的主唱唱歌的时候苦着脸，眉头一直紧皱着，不会笑，嘴巴也不敢张开，声音像压在喉咙里。此刻，她在台上勉强挤出几句：
莎菲娜
莎菲娜
只有我才懂得你珍贵
大家都知道，皱着眉的晏兴雨，演唱水平不及她平时一成功力。两个月前，海嘎小学迎来了第二届六年级的毕业典礼，未知少年乐队作为毕业生，演奏了最爱的《为你唱首歌》和《平凡之路》。当时海嘎小学还没有如今抖音为他们搭建的舞台，她们在空地上演唱。那天，晏兴丽的声音高亢有力，能唱哭孩子们。
总之，平时的她可不是今天这般模样。此前未知少年第一次排练，唱的也是《为你唱首歌》。低年级的小朋友们蹲在地上看她们，门口也挤满了小孩。这条视频被她的老师顾亚发布在抖音上，获得2.2万个点赞，6000多条评论，网友留言，“这是我见过最酷的唱萨菲娜的乐队！”
未知少年总是叫顾亚头疼，她们的确太“未知”了。有几次，顾亚叫她们排练，她们却躲在办公室看电视。黄玉梅说，她也知道不听顾老师的话是不对的，“可是没有电视剧的吸引力大啊。”
至于12岁的熊秋花，不能算最好动的那一个，但一定是好奇心最强烈的。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导致了她注意力比较分散。在顾老师眼里，秋花最容易受外界影响，经常贝斯练着练着，有个什么事吸引她，就不见人影了。
小学毕业正是女孩子最调皮的阶段，不过，相比孤独，顾亚更愿意看到她们调皮的样子。他记得晏兴雨小时候性格孤僻，经常流鼻涕，下课也不和别人玩，一个人躲在角落。但顾亚看见了她的歌唱天赋。晏兴雨音准很好，就像她姐姐，“遇”乐队的主唱晏兴丽一样。主唱的音色是一个乐队的灵魂，顾老师让她加入乐队，鼓励她要大声唱出来。唱了一年，晏兴雨变成了一个活泼开朗、甚至调皮的女孩。
但那天下午，在晏兴雨有气无力地又唱了几遍后，顾亚打断了乐队的排练。
未知少年乐队排练中，不笑的那个就是晏兴雨
顾亚对她们说：“这次演出可能是你们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次，对我来说也是。我想你们站在舞台上，向所有人证明你们，不是证明你们的老师，父母，学校，是证明你们自己。”他有些生气，冒出一句赌气的话：“现在不选择也选择了，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的话，我宁愿不搞了。我觉得太累了。”说完，一个乐队成员就哭了，蹲在墙角伤心了好一会儿。
顾亚走出教室，也许演唱会的分量太重，她们还没办法承担。他想，本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，为什么要让大家不开心呢？他后悔说了那句话。
他返回教室，孩子们正乖乖地站在舞台上等他。他走上舞台，拾起一把吉他，即兴唱了起来：“我才反应过来，那就是一个屁的问题，都没太多在意，啦啦啦啦啦啦。”
顾老师献唱一曲
“这是写给你们的，《屁之歌》。”顾亚说。不唱就不唱了吧，今天先这样。
第二天，未知少年乐队的排练时间被改到上午，大家还是有点担心主唱的状态。10点钟，随着黄玉梅敲响鼓点，晏兴雨双手握着话筒，紧闭双眼，继续唱起了《为你唱首歌》。
她的音色透亮、优美。现场的人们开始疯狂鼓掌。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晏兴雨隔一天就脱胎换骨。他们猜测，可能是这女孩习惯上午唱歌，下午她倦了，你怎么哄她都没用。他们都猜错了。
“昨天排练结束后我去她家了。”顾亚说。他没再解释，只说他们进行了一次“交换灵魂的谈心”。
那天之后，晏兴雨仿佛换了一个人。演唱会前一天，新裤子到了这个房间与她们一起排练《你要跳舞吗》，彭磊为晏兴雨弹琴，为她唱和声、做绿叶，她则继续闭着眼睛唱副歌。
新裤子为晏兴雨伴奏
彭磊说，唱得真好。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2
我把你放心上
我说桥边姑娘 你的芬芳
我把你放心上
刻在了我心膛
——海伦，《桥边姑娘》
8月17日，离演唱会还剩两天，校长郑龙正望着三根空荡荡的旗杆发呆。他想在新的旗台上升国旗，但雨越下越大了，他不想看到一面在雨中枯萎的旗帜。
前阵子郑龙非常高兴，因为除了演唱会，抖音还给学校带来一些额外的礼物。他们给学校建了广播站，捐了一台打印机。一个叫益童乐园的教育扶贫项目，把海嘎也纳入了捐赠名单。工作人员运来了几箱书，请工人给孩子们建了图书室，又给教师宿舍做了床铺。他们还为乐队排练室修了一座小舞台，在水泥地上铺上了木地板。
在抖音为海嘎小学做的所有小事里，郑校长最重视就是那三根旗杆。两边旗杆各高12米，中间13米的高杆则挂上红色的五星红旗。这才像一个有朝气的，能承办演唱会的学校嘛。
升旗对于郑龙而言和演唱会一样重要。它代表着海嘎小学即将迈向一个新的阶段。
1999年，25岁的郑龙大学毕业，成为大湾镇的一名教师。那时他就听闻了山上有一座海嘎小学，条件十分简陋。2002年，他被分配到海嘎小学，当时只有四个老师。山上苦，老师待不住。几年后，学生人数逐渐往下跌。2014年，郑龙调任山下大湾镇腊寨小学的校长，当时海嘎小学已经到了快办不下去的地步。
校长郑龙与同为小学教师的夫人阮续仙
同样在2014年，摇滚青年顾亚被分配到了腊寨小学任教，在那里遇到了时任校长的郑龙。眼缘、音乐以及身为教师的某种使命感，让这两个男人成为忘年交。郑龙年轻的时候学过一点吉他，他发现顾亚什么乐器都会一点，便跟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学起来。有一天，郑龙觉得时机成熟了。
他没有打算“忽悠”顾亚，美化这个残破的小学。相反，他反复提到一个故事：初到海嘎那几年，山上连一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，甚至都没有够“土”的土路。当时，车还开不上去，郑龙买了辆摩托车，每天上山下山，来来回回。那几年，他看见山上海嘎村的孩子因为海嘎小学办学能力有限，只能读个一二年级后，走很长很长的山路到镇里上小学。
他看见一次，看见十次，看见无数次这样的画面。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画面了。他只希望海嘎小学能成为一座覆盖一到六年级的“完小”，让山里的孩子可以就在山里接受完整的小学教育。而要实现这个梦想，就需要更多愿意待在山上的老师。
顾亚只说了一个字：“好”。
2016年，郑龙回到海拔2360米的海嘎小学，凑齐了包括顾亚在内的9个老师，又在海嘎村挨家挨户拉来了几十个生源，开始打造“完小”之路。来到海嘎不久，郑龙就注意到顾亚动了真心，想留在这儿。他不满足于文化课程，而是想将音乐带到山巅。于是，两个人利用自己的关系四处筹备乐器，将吉他、乌克丽丽、贝斯、手鼓，甚至架子鼓引进学校。顾亚开始利用午休时间教孩子们排练，曲目都是顾亚喜欢的：朴树的《平凡之路》，痛仰的《为你唱首歌》，枪花的《Knockin' on Heaven's Door》等。
顾老师与孩子们弹唱《平凡之路》
在郑龙的鼓励下，顾亚开始鼓励孩子们组建乐队，2018年组建了“遇”乐队，过了一年，“未知少年”也成立了。他开始带着孩子们一起演出，而每一次演出，只要有空，郑校长都会一起参加，在台下为孩子们鼓掌。
八月份的第一周，他和夫人、外甥一起，跟着孩子们到另外一座山上参加一场文艺汇演。
一天下午，孩子们排练后回到宿舍，发现保管钥匙的人不在，大家坐在走廊的地上等。阳光照进窗户，孩子们都累了。有人睡着了，有人目光呆滞。在一片静谧中，吉他手熊婷捧着脸，忽然唱起了几句歌词：
暖阳下 我迎芬芳 是谁家的姑娘
我走在了那座小桥上
你抚琴奏忧伤
就这样，在顾老师尤克里里的伴奏下，孩子们坐在地上唱起了《桥边姑娘》。校长也拿起吉他伴奏了起来。音乐飘啊飘，吸引了整条走廊的人出来听、跟着唱。歌声越来越大，大人们最终也成了孩子。
海嘎小学的每一个女孩，对校长来说都是“桥边姑娘”，他将她们每一位放在心上。
左起：校长郑龙、贝斯手熊秋花、贝斯手罗春梅、鼓手罗丽欣、吉他手龙娇、小主唱熊会、教师顾亚、主唱晏兴丽、吉他手熊婷
3
因为遇见你
你曾多次对我们说要勇于尝试
向着自己的梦想前行
因为遇见你！
——晏兴丽，《遇》
8月18日，演唱会前一天，空气好像能挤出水来，天空是灰色的，雨势时大时小，看不到停下来的希望。
早上六盘水市区的天气预报还显示是晴天，但山里的天气谁也猜不着。原本计划遇乐队和新裤子在舞台上的排练，只能改在室内。
遇乐队要表演的歌曲是《歌声与微笑》和《童年》，她们还将和新裤子一起表演《最后的乐队》。2019年3月，彭磊写下这首歌，当时他觉得乐队可能就解散了。
《最后的乐队》听起来像是为遇乐队量身定做的。去年她们已经从海嘎小学毕业，去了镇上同一所初中，还在同一个班级，生活好像没变，只是再没有放学后的乐队练习。
遇乐队，午后散步
今年暑假，因为演唱会，他们把歌声带回海嘎。在这之后，乐队成员齐聚的下一次表演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。
遇乐队成立于2018年8月，是海嘎小学的第一支乐队。成团的时候她们还在读五年级。顾亚回想起他把吉他带到海嘎的最初那段时光，他在办公室弹，孩子们躲在窗外，透着门缝偷看，眼睛里透着好奇，还有渴望。最终，他挑选了几个有天分的孩子，组建一支乐队，主唱晏兴丽、吉他手李美银、吉他手龙梦、贝斯手罗春梅、鼓手罗丽欣，一共五人，都是女孩。男孩吃不下练琴的苦。
遇乐队，左起：吉他手龙梦、贝斯手罗春梅、主唱晏兴丽、吉他手李美银、鼓手罗丽欣
龙梦是吉他手，她脸蛋圆圆的，乖巧懂事。龙梦曾作为代表到六盘水市区参加一项比赛，顾亚是她的辅导老师。比赛前，顾亚带她买了一件白色公主裙，花了两百多元，龙梦不肯，顾亚执意要买，他想她能漂漂亮亮地去比赛。结账的时候，龙梦哭了。
晏兴丽是晏兴雨的姐姐，姐妹俩都有一副好嗓音。离演唱会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候，晏兴丽在一张活页纸上写下一首叫作《遇》的歌。歌名的寓意，自然就是乐队名字的来源：能与顾老师相遇，是孩子们心里认为最珍贵的事情。这首歌的歌词还在修改阶段，顾老师会利用排练之外的空闲时间为这首歌谱曲。
罗丽欣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节奏，不慌不忙，体现了远超15岁的沉稳。孩子们打闹的时候，她在看《呼兰河传》。当罗丽欣离开海嘎，在镇上的初中考得全镇第二名的好成绩时，没有人觉得惊讶。不爱说话的春梅则做什么事都追随着她。姐姐成绩好，她就紧随其后，成为乐队成员里面成绩第二好的。姐姐打鼓，她就弹贝斯，补上乐队最后一块拼图。
李美银吉他弹得很刻苦。她的个子最高，15岁，宽脸庞，小眼睛，脑后扎一支细细的辫子，几捋头发挂在额前，低头的时候，眼睛会被头发遮住。她有些沉默，至少在陌生人面前是这样。她想拥有一把吉他，但从不向妈妈开口，她知道妈妈的钱来得很辛苦。
顾亚选了一些歌教他们，难度都不大。由他重新编曲的摇滚版《歌声与微笑》，是遇乐队最喜欢的歌。有一次，他带女孩们去市里演出，场地只有三分之二个教室那么大，台下挤满了人，女孩在台上唱，观众就举起手臂，跟着节奏Pogo。顾亚在台下流了泪。
顾老师与11个摇滚女孩
有不少表演经验的遇乐队也给新裤子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8月18日，两支乐队连续排练了两次，彭磊挺惊讶：她们不比一般的乐队差啊，好多上节目的乐队也不怎么样。
李美银与彭磊的午休时刻
演出前一天晚上，孩子们和新裤子必须再进行一次走位彩排，无奈雨太大，雾太大。工作人员都担心孩子冷、孩子困，但每个孩子们都体现出异常的坚韧和体贴。他们会有礼貌地拒绝大人脱下的外套：“我不用穿，谢谢姐姐，你自己穿吧，你也会冷。”
等待雨停的夜晚，大人们搬来小凳子，提着姜汤和塑料杯子，半哄着半强迫着让所有的孩子都喝了一杯。在大人们严厉的目光下，他们一个个把自己杯子里的暖汤喝光了。有些孩子甚至勇敢地要了第二杯。喝完这21杯姜汤，他们穿着雨衣，彩排去了。
彩排雨夜的观众席
由于实在担心下暴雨的不确定性，工作人员紧急开了个会，决定加盖一个8米的雨棚。如果明天雨势变大，只能改到室内，这是最坏的结果，意味着所有的舞美都落空了。他们原本想为孩子们造一个像梦一样的舞台。他们只能祈祷。
4
生活因你而火热
那些昙花一现的灿烂
是爆炸的烟火
……
那平淡如水的生活
因为你而火热
——新裤子乐队，《生活因你而火热》
彭磊讨厌下雨天。8月19日，演出当天，直至中午，乌云依然笼罩在海嘎上空，雨一直下。
前一天，海嘎下了13场雨，灯光组的灯泡爆了三个，发电机也爆了，导演组又从毕节运来了一台发电车。一台摇臂摄影机因为进水不能拍摄，需要用吹风机把机器吹干，调音台的按钮也变得不灵敏，音乐总监刘鑫只好拿吹风机不停地对着调音台吹。
“我不担心孩子的演出效果，就是担心当天下雨。”一位现场的工作人员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。
可就在演唱会开始前的五个小时，太阳从云层中爬了出来，像和所有人开了个玩笑。阳光洒在了每个人身上，人群欢呼了起来。他们看到了碧蓝的天空，知道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碍这些孩子实现梦想。学校门前，一面国旗已经挂在了新的旗杆上，郑校长的愿望终于实现了。
海拔2373米的海嘎小学国旗
晚上7点半，女孩们换上了校服，妆发的姐姐给她们化了很淡的妆，每人扎了不一样的辫子。前一天晚上，李美银洗了头发。学校的马路上停满了汽车，现场来了一百多人，排队等待测温入场。
晚上8点，演出正式开始，遇乐队、新裤子、未知少年乐队轮番登台。正当台上的孩子们卖力演出时，27位家人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排，举着应援牌支持着他们。“大山的骄傲”、“未知少年”、“遇”、“海嘎少年加油”……在海嘎小学，音乐和血缘有一个共同点：它们都代代相传。
贝斯手熊秋花的妹妹熊会、弟弟熊勇分别是下一届乐队的主唱和贝斯手。顾老师把音乐到海嘎后，这样的家庭非常普遍
当台风沉稳的遇乐队完美唱完《歌声与微笑》和《童年》，九岁的熊会，这个刚要上五年级的女孩，带领海嘎小学手鼓队的同学们唱起了《桥边姑娘》。熊会的童声纯洁又平稳，许多工作人员听哭了。
顾亚站在台上，蓝色的灯光笼罩着他。他刚准备唱歌，听见未知少年站在二楼朝他喊，“顾老师，你好帅！能成为你的学生太好了！老师，你辛苦了，谢谢你！”他抬起头，看见“我爱海嘎”四个字在灯光下闪耀。
他有些感慨，感觉像做了一场梦。这个夜晚，这群孩子，还有这些从天南海北而来的朋友们。他说：“回想起几年前，你们第一次接触到音乐，你们从不敢表达，到表达，到你们能够站在舞台上勇敢地表现自己，这一切我都觉得非常美好。我没想到几年后会在抖音上得到这么多的关注，会迎来这么华美的舞台，我相信，一切的美好都会如期而来。”
彭磊在台下看着海嘎小学两个乐队的表演，他对孩子们说：“你们去了（综艺节目）肯定会比那些乐队的名次高，把他们都淘汰掉。”
新裤子和遇乐队合唱《最后的乐队》
虽然只待了两天，他好像被孩子们改变了什么。彭磊发现，孩子们看见的东西和他不一样。
他记得一个小朋友问他，你喜欢下雨吗？他说，下雨有点烦，有好多泥。小朋友说，我喜欢下雨，走起来特别凉快，哪都湿漉漉的，特别好。听见彭磊说烦，他又说，其实平时这边天气很好，出太阳的时候天特别蓝，特别漂亮。彭磊听完觉得自己既无知又俗气，“对天气都没有好的感知。”
演唱会的最后，新裤子和未知少年一起表演。台上，他们都穿着为彼此手绘的T恤。吉他手熊婷和主唱晏兴雨在彭磊衣服上画了一颗大树和一只兔子，希望他开开心心。彭磊则给吉他手熊婷画了一只弹吉他的猫，给主唱晏兴雨画了一只唱歌的鸭子。
吉他手熊婷为彭磊画的T恤
“参加任何选秀节目，只要音量大就能拿冠军”。彭磊对晏兴雨说。
“可能会有音乐节，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？音乐节可能没有抖音在线人数那么多，但是也会有好几万人在现场，到时候会很开心。”彭磊突然发问，这个邀请并不在计划之中，是他临时起意。彭磊感到内心深处有一块小地方被眼前的美好牵动了。
在《生活因你而火热》和《你要跳舞吗》的歌声里，演唱会迎来最后的高潮。这个村庄里的所有人都燥了起来，现场喷发出了烟火，就像歌词“那一团耀眼的火焰，在燃烧着你和我”描述的那样。
新裤子与未知少年乐队、顾亚老师合唱《你要跳舞吗》
烟火划过夜空，孩子们在跳舞，大人则看着他们流泪。海嘎少年的夏天就这样走向尾声。那平淡如水的生活，因她们而火热。
尾声
散场后，全村的孩子们兴奋地满场跑，有的则在舞台上合影留念，似乎一场演唱会还不足以耗尽他们的精力。
孩子们并不知道，今晚观看演出的不仅有在场的100多位观众。在手机的另一头，142万人通过抖音观看了他们的演出，在线人数最多的时候有19万人，在直播间里留下了1万6千多条评论。
很快，她们就要面临军训和上课，学业和日常。她们可能也会徒增烦恼，就像每个迎来青春期的孩子一样。与一般的孩子不同的是，她们的努力在这个夏天被看见了。大一点的孩子们知道她们收获了哪些美好，她们为实现梦想努力了一个夏天。
但并不是所有的收获都仅停留在今夜。有些孩子还小，或许她们多年后才会回想起这个暑假、这个舞台。2020年夏天独特的摇滚气息和专属于她们的掌声，将伴随她们长大，在多年以后，成为她们记忆中闪亮的日子。